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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避靜課程 工作的意義







彭保祿神父don Paolo Prosperi於義大利亞西西講課,2023年3月24日

1.     在通往自由的道路上

每年四旬期,教會都邀請我們把目光投向以色列人民從埃及的奴役中出走到應許之地的偉大史詩,即自由之地──不是美國,而是「流奶流蜜」的迦南地。

我們可以自問為什麼?如果我們已經「從邪惡的枷鎖中解放出來」,正如你們許多人熟悉的四旬期讚美詩所唱的,那為什麼總是需要重新離開埃及?我們到底有沒有自由?我們每個人心中都有個答案,會說:有時候有,有時候沒有。原因有很多,其中一個是因為有許多「埃及」囚禁著我們。在我們的生活中存在許多不同的奴役形式,不論是隨著情況改變,或受到周遭環境的主流思維模式影響,總是會不斷出現新的形式,正如我們團體學校中所強調,這種心態不可避免地對我們具有誘惑力,無論我們是否意識到這一點。每個時代,每個歷史時刻,都有其「看不見的埃及」。也就是說,環境(environment)的特點是某種主導的意識形態、某種支配社會的心態,這對基督徒來說成為一種挑戰,是誘惑也是考驗,但於此同時,它也成為一種成熟和充實自己的機會。引用教宗方濟各很喜歡的比喻來說:如果我們用分辨之劍來跨越和戰勝了誘惑,那麼這份誘惑將使我們更有意識、更為強大,反而會豐富我們的生命:

生活在一個廣泛的文化背景下,不可能不受影響 […]。在我們不安和困惑的精神中,存在著現代思維方式的謬誤,我們自己也參與其中,因為我們是人類生活這一歷史現實的孩子,我們必須經歷艱辛、誘惑、痛苦的結果,並懷抱著希望,而這份希望是生命的動力與意義[1]。

那麼,讓我們問問自己:今天的「埃及」是什麼樣子?無論我們喜歡與否,我們都或多或少地呼吸著它的空氣?我想和你們一起仔細談談這個新「埃及」的一個特徵,我從一位有趣的韓裔德國哲學家韓炳哲(Byung Chul Han)的一本小書中汲取靈感,有位朋友最近向我介紹了他。這本書的書名是《倦怠社會》,我特別推薦瓦斯科羅西(Vasco Rossi,義大利歌手)的粉絲們閱讀這本書,因為韓炳哲也是他的創作靈感來源之一。所以,讓我們開始吧!

2. 一種新的(或是古老的?)奴隸制:功績社會(the achievement society)

我一直認為《出谷記》的開頭最令人心痛,作者用簡單幾筆描繪出以色列子民在埃及所受的苦難,他們被迫像牲畜一樣工作,在施刑者的鞭子下,建造法老的城市。我記得當我還是個孩子的時候,每次在電視上看到西席地密爾(Cecil B. DeMille,美國導演)的老電影《十誡》,最打動我的部分總是開頭那一段,當你看到這一大群人,老人和孩子們,像牲畜一樣在金字塔的建築工地上工作。我雖然還是個孩子,但不知道為什麼,看到這些人像騾子一樣被鞭打時,我流下了眼淚,就像是我的內心感覺到那場景中有些東西與我密切相關,而我說不出那是什麼:

[11] 於是派定督工管制他們,以苦役壓迫他們,叫他們給法郎建築丕通和辣默色斯兩座貯貨城。 […] 埃及人更嚴厲地強迫以色列子民做苦工。[14] 強迫他們作和泥做磚的苦工,田間的一切勞工,以及種種苦工,使他們的生活十分痛苦。(出谷記1:11-14)

現在,我想我們都同意,這類的奴隸制已經不再是當今社會的主流。如果馬克思主義失敗了,至少歷史是如此上演,那正是因為奴隸與主人、被壓迫者與壓迫者之間的辯證關係,已無法描述我們今天所處的新自由主義社會。一般的義大利人,或概括地說,一般的西方人,通常能夠選擇他的學業,而且通常也能選擇他的工作(當然,並非總是如此)。如果我們用心去做,就會得到回報,有機會升遷,最重要的是可以賺很多錢。最幸運的人可以從事他們熱愛的職業,如果他們不喜歡,還可以換工作,找到另一個更吸引他們的職業。因此,奴隸制過時了嗎?人類終於可以像聖詠所說的那樣:「你能吃你雙手賺來的食物,你便實在幸運,也萬事有福!」(聖詠128:2)的時候到了嗎?

根據我們前述提到那位哲學家的說法,答案是否定的。物質上的奴役已經被另一種奴役所取代,這種奴役更加難以捉摸和自相矛盾,但同樣具有破壞性。這種奴役是什麼?用一句話來說,我們稍後將詳細解釋,就是功績(achievement)的奴隸制。

我們正身處著名的劃時代變革之中,也許就在於:如韓炳哲所表達的,我們已經擺脫了以往的規訓社會,由既定秩序強加的義務、責任和禁令組成的社會(體現在家庭、教會和國家等),轉變為一個「功績社會」,理論上,唯一的義務或責任,是「推廣(promoting)」和「提升(raising up)」自己,這基本上意味著:賺錢和在社會上肯定自己,證明自己是一個能夠「有所作為」的人。「你就是你在這個世界上帶來的改變(You are the difference you make in the world.)」,這是我在美國隨處可見的偉大口號,意思是:「如果你是一個帶來改變的人你才存在,才有價值」。帶來什麼樣的改變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帶來了改變。


二十一世紀的社會不再是規訓社會,而是功績社會 [……]。這個社會的居民也不再叫作「服從主體」,而是「功績主體」,其表現像個企業家[2]。

因此,你們就明白為什麼我談到悖謬的奴隸制。悖謬(paradoxical)是指那些看似矛盾的東西,但卻被證明與現實呼應。在我們的例子中:當我們想到奴隸時,我們想到的是一個人被另外一個人征服,以至於這另外一個人(主人)可以要他做他想做的事,也就是說,他可以剝削他。正如我們的韓裔哲學家所說,在功績社會中,不同的事情發生了,且是「悖謬的」。也就是說,企業家和工人、剝削者和被剝削者恰好變成了同一個人。是你在自我剝削,從這個意義上說,你不再為了取悅別人而疲憊不堪,而是為了滿足自己的需要,覺得自己傑出、優秀、又偉大。就這一點而言,它是一種奴役,在某種意義上甚至比奴隸制或無產階級等外在的剝削更令人壓抑:

你能施加的約束力比你必須施加的強制力還要大:自我約束比他者約束更致命,因為自己無法拒絕自己。新自由主義制度將其自身的限制性結構隱藏在單個個體表面上的自由背後,個體不再將自己視為一個順從的主體,而是一個正在實現自身的計畫。「你就代表你對自己所做的一切(You are what you make of yourself),是自我成就的人著名的理想。」它的詭計就在於此[3]。

韓炳哲補充道:因此,我們發現自己處於一個悖謬的(paradoxical)境地。自由恰恰是約束的對立面:自由意味著擺脫約束。現在,這種與約束相反的自由本身就產生了約束。抑鬱症或倦怠症等疾病是嚴重的自由危機的表現,韓炳哲認為「正是這種自由,似乎成了我們社會的最高價值,美國那標誌性的自由之像所神化的自由,如今卻成為陷入危機的價值觀之一」,是當今自由被普遍推翻為約束事實的病態標誌[4]。

我想發表兩點看法,來評論以上條理清晰的內容。首先,功績的主體,雖然看起來不是任何人的奴隸[5],但實際上是的,因為他體驗到與自身工作的關係,以及一般來說與他自己行為[6]的關係,都與奴隸的行為相類似。奴隸生活在對犯錯的恐懼和痛苦中,因為他深知如果犯了錯、如果他沒有達成所有該做的事情,他就會受到鞭打。功績的主體並不害怕別人的鞭子,而是害怕他的「自我」(或者更確切地說是「超我」)的鞭子,它告訴他,如果他失敗了,他就什麼都不是。

再來是:奴隸並不享受工作,因為他通常得去做丟人的工作,即使並不累人。表面上看來,功績的主體與此相反,他從事他尋求聲望和滿足自我的工作。然而,由於他陷於對成果的焦慮,於是諷刺的是,他也無法享受自己所做的事情,儘管那是他所喜歡的。「糾纏於無法實現的理想自我」[7],他最終像奴隸一樣被工作弄得筋疲力盡[8]。因此,韓國哲學家說[9],這造成了抑鬱症和身心俱疲症候群(burnout)的盛行:

只有在一個認為「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的社會中,抑鬱症患者悲嘆「沒有什麼是可能的」,是可以想像的。「不再有能力做」導致破壞性的自我指責和自我攻擊 [...][10] 。功績的主體將自己剝削到筋疲力竭的地步。結果是一種自我攻擊,這種攻擊經常會演變為自殺。目標成了一顆子彈,而功績的主體將其瞄準了自己[11]。

最近一個悲慘的例子說明了這敏銳的分析,這事件仍歷歷在目,那個就讀IULM(義大利米蘭語言與傳播自由大學)可憐的十九歲女孩,在廁所裡自殺,因為她覺得自己很失敗。當然,僅透過社會或文化背景來詮釋某個悲劇,是錯誤且過於簡化的,每個人所經歷的故事都是獨特且不可重複的謎團,只有天主的目光才能真正洞察其深淵。然而,問題來了:當你有個大好人生在等著你的時候,怎麼會年僅十九歲就覺得自己失敗?但如果你生活在一個從早到晚都被「你就是你的功績」,這樣單一又強烈的信息轟炸的環境之中,我認為這是可能發生的。

我的第二個看法:韓炳哲提到新自由主義的詭計,不禁讓我們想起最為狡猾的:蛇(創世紀3:1;默示錄12:9),以及「法老中的法老」。事實上,(新)自由主義似乎比它先前的任何其他意識形態,更能完整實現每個「法老」的夢想,即擁有一群不知道自己是奴隸的奴隸們,因此他們的奴性更加強大。聖若望稱魔鬼為謊言之父並非巧合(若望福音8:44):天主和人類的大敵所持的武器一直是欺騙、幻想和謊言。那麼現在這欺騙的中心在哪裡?

3. 不安的根源:自我成就之人和遺忘萬有的天主

卻斯特頓(Gilbert Keith Chesterton,英國作家)說:異端 (heresy)是發了瘋的真理,也就是說,它是半真半假的,只有一部分的真理,卻被極端地解釋成全部一樣。魔鬼(Devil)一詞(來自diaballo,分裂的意思)意為分裂者並非偶然。魔鬼將許多事物分離:人與天主、妻子與丈夫、朋友之間等等。但在此之前,只要仔細閱讀《創世記》第三章第1-7節中墮落的故事,就能明白魔鬼是一個分裂者,因為他煽動我們將全部真理的各個部分彼此分開,導致我們放大其中一個而忘記其他的。偶像崇拜就是這樣。偶像崇拜不只是崇拜雕像和金牛犢[12],相反地,它就是藉著誇大了某個部分,閃閃發光並吸引我們目光的那個部分,最終使人誤以為那就是全部。

而在我們現實的案例中,真理被誇大了哪個部份呢?是這一點:人們被認為能夠影響現實,並透過他的工作改善這個現實,這是對的;人如果不付出自己,則無法自我實現,如果不努力去實現,他就無法提升——用聖經中一個宏偉的詞——他被創造的「榮耀」(glory),也就是說,利用他所有的天賦和創造力改善現實,這也是事實。朱撒尼神父喜歡引用聖詠第八篇解釋這個想法:

當我仰觀你手指創造的穹蒼,
和你在天上佈置的星辰月亮,
世人算什麼,你竟對他懷念不忘?
人子算什麼,你竟對他眷顧周詳?
竟使他稍微遜於天神,
以尊貴光榮作他冠冕,
令他統治你手的造化。

人是什麼?一粒微塵,我們就像是一粒微塵。然而,詩人說這塵埃卻「以尊貴光榮作他冠冕」。為什麼?因為你「令他統治你手的造化」。用偉大的托爾金(Christopher Tolkien,英國作家,《魔戒》等作者)的動人描述──這粒塵埃被召叫與天地的創造者合作,帶領世界到達自己的終極目標,他被召叫成為次級創造者(sub-creator)。托爾金本人對這一聖召深信不疑,憑藉「第一世界」所提供的,他甚至創造了一個完整的「第二世界」,其美麗令人著迷,並持續吸引著數百萬讀者。還有比這更大的聖召嗎?《創世記》第二章中,關於創造亞當的敘述中,以一種象徵性的方式說明了這一點:天主首先親自種植了伊甸園(參創世紀2:8),然後邀請人「耕種並看守樂園」(參創世紀2:15)。彷彿在說:第一個工人、第一個園丁、第一個「農夫」並不是亞當,而是天主。但另一方面提到:耕種,也就是從事土地的工作,並不如以色列最大的敵人巴比倫人認為的那樣,是奴隸的工作[13];相反地,它是最崇高的任務,因為這是在效法萬物之主、天地的創造者。

但問題來了:次級創造者(sub-creator,繼續使用托爾金的術語),意味著人類被要求去耕種一塊土地,而這塊土地本來就不是他自己創造的,是由另一位交在他手中,我沒辦法「無中生有」,我的工作總是從那非我創造的東西開始,正如朱撒尼神父總是再三提醒我們:「我並非由我自己所造(I do not make myself.)」,雖然仍必須靠我們自己努力提升自己、進步,而成為一個更好的人。

為什麼要提醒我們這件事呢?因為我們需要記住這一點,這是朱撒尼神父愛用的一個很美麗的詞,我形容這很美麗是因為,記住,也就是表現出我們努力不忘記,已經是一種行動、一種行為,也是最重要的工作。現在坐在我右邊的這位老兄在「做什麼」?管理顧問?不,首先他是憶主者!(memor Domini:記住天主者,指共融與釋放裡奉獻生活的人)這很重要,有幾個原因,但在這裡我只強調一個:因為記住這一點:也就是我手中的東西是天主託付給我的這個事實。並不會從我的行動中帶走「榮耀」,即它的重量與重要性[14]。相反的,而是讓我感受到這份「榮耀」是多麼地偉大,能賦予我的行動無限重量的,絕不是我做了什麼或做了多少,因為我所做的事情總是有限的。即使我是喬科維奇(Novak Djokovic,塞爾維亞職業網球運動員),就算我贏得了二十二個大滿貫,仍是個有限的數字(如果後來另一個人出現,他贏了二十七個,那我就會陷入沮喪!)。我所做的事情總是有限的,但我渴望無限的榮耀!我們都很了解怎麼做都無法得到滿足的那種感覺。韓炳哲再次寫道:「人就像在倉鼠滾輪上一樣耗盡自己,而那輪子總是不停地旋轉得越來越快」[15]。現在,有沒有什麼可以將我從有限的行動中救贖出來、有沒有什麼可以讓我的行動具有真正的無限價值?有的,正如我們經歷過和正在經歷的人所知道的:想要在行動之中注入無限滋味,無論什麼行動,即使是最卑微和最渺小的行動──就是將這行動作為愛的回應,回應召叫我採取行動的那位無限者的聲音。簡單來說就是:活出對天主的記憶。

現在,我們所謂功績主體的根源,存在著與這種記憶完全相反的東西,借用我們在團體學校的有力表達,就是「忘記天主是萬有之主」。這裡的關鍵詞是遺忘,它精準傳達出一種否定態度,不是理論上的,而是實際、真實存在的。根據聖經,它是所有罪惡之首,或者說是所有罪惡之父。而遺忘到底是什麼意思?這個遺忘並不是指忘了它是事實,而是不去想它、不去看它,也就是活得好像它不存在一樣。因此,我可以每個禮拜天甚至平日都去彌撒,但我依舊生活得如同天主並不存在,也就是說,好像我所有的一切,也就是我的榮耀、我的本源、給我「名字」的那位,都僅僅來自於我所做的、正在或將要做的事,而不包含行為的另一面:我是誰?我的存在是什麼?除了我的行為外,我是什麼?我是來自持續的、選擇之下的愛的「結果」──這個持續並不是指因為四十八年前不是我親自接受這份生命,而現在我得獨自前進,直到電池耗盡的那一天。不,是指我依舊持續地被創造我、賦予我存在的他者「從虛無中將我拉起」。從存在主義的角度來說,遺忘天主是萬有之主,這意味著:活得像是我創造了我自己,而不是「我是你所創造的」。這種遺忘,將會讓我們做任何事都不再有味道、沒有樂趣。

我們很清楚,這種對事情喪失滋味的後果:不安全感、成就壓力、競爭、羨慕、嫉妒(我們厭惡這些,但卻真實存在)、無法為他人的成功而感到高興(即對他人真正的愛)、一種自戀,像蛀蟲一樣腐蝕著我們與工作的關係,也腐蝕我們與他人的關係——因為如果我的「財產」或「榮耀」仰賴我的功績或是表現,那麼我將不斷需要有人為我鼓掌並得到認可,對我說:「你很棒!」(這在我們彼此之間的關係中,不也經常發生嗎?)其他人就像在水仙花的神話中一樣,變成了鏡子,你需要不斷地從別人的眼中審視自己,以尋求並確認你是有價值的。一段關係將從內部腐蝕,而一個人會不自覺地習慣這種關係,即使他不想要。因為一個人總是希望能夠自己是單純且不求回報、並真心誠意地為他人著想,但卻發現自己有這種可惡的需要,需要他人來肯定自我,這樣的需要巧妙地滲入所有關係之中,被可恨地政治化,一切變得混亂、模棱兩可。就像聖保祿所吶喊:「我這個人真不幸呀!誰能救我脫離這該死的肉身呢?感謝天主,藉著我們的主耶穌基督。」(羅馬書7:24-25)。

4. 我們看見他的榮耀:基督是道路、真理和生命


任何人都能直覺地感受到(即使是那些沒有像我們這樣的遭遇的人),也許有些模糊,但仍然能感覺到——這種生活不是內心所渴望的生活,我們的內心想要別的東西:「眾人都在迷茫中學習善,而靈魂在其中感到平靜並渴望著善」[16]:靈魂在其中感到平靜,即找到真正的休息、和平與自由。每個人都模模糊糊地知道,他是為了一種「榮耀」而生的,這種榮耀不同於功績社會敦促我們追求的那種榮耀,那種在工作中、在人際關係中,甚至在我們的共融與釋放的團體中!在這之中追求角色和榮耀。什麼榮耀?這就是最核心的問題:我們內心真正渴望的榮耀是什麼?答案很簡單,即使需要如夏爾佩吉(Charles Péguy,法國詩人)所說:「真正接受了偉大的恩典」後,才不會感到那麼抽象:那就是若望、安德肋和西滿伯多祿,以及其他所有人看見的榮耀,在天主肉身的耶穌中閃耀:

我們見了他的光榮,正如父獨生者的光榮,滿溢恩寵和真理。(若望福音1:14)

正是在納匝肋人耶穌身上,有真正的生命、真正的榮耀,我們內心一直渴望的生命和榮耀,終於出現在歷史的舞台上,但如果他沒有出現在我們面前,就像他出現在若望、西滿伯多祿和他兄弟安德肋眼前一樣,不僅無法達到,甚至無法想像。

因此,讓我們談談這種榮耀,雖然難以言喻,但我們必須嘗試,正如朱撒尼神父曾經說過,最終只有兩件事真正值得談論:生命的目標、和到達的方式,也就是終極目標和道路。[17]而人子耶穌基督,他就是這兩樣東西:「我是道路、真理、生命」(若望福音14:6)。

「我是生命」表示:「我就是目標、目的」,創造了你就是為了讓你更加深入我的生活,與我的生命相結合,並進入我的思想,進入我對女人、對工作、對所有一切的價值觀。這就是目的,否則基督對我們來說仍如空中樓閣,無法與他親近,也無法理解他。[18]但基督也說:我就是那條路。我是道路,因為正是透過看著我、跟隨我,留在我身邊,你才能進入我的生活。對那些第一批遇到耶穌的人來說,是如此:「他們那一天就在祂那裡住下了」(若望福音1:39),對我們來說也是如此。因此,我們必須幫助彼此直視基督的臉,我們是為了這個而在一起的。

讓我們再次想像自己走進聖經故事中,像朱撒尼神父教我們的那樣,將自己化身成第一批見到他的人,也就是若望和安德肋。朱撒尼神父多少次邀請我們想像若望和安德肋與他一起度過的那個下午發生了什麼事,當時他們一起去看了「他住的地方」(若望福音1:39)。請容我稍微改編朱撒尼神父的故事,我們想像一下,他們不只是「看見」他說話,耶穌也帶他們參觀了作坊,那個他年輕時在若瑟的陪伴下,雕刻桌椅、鋤頭等等,在其中度過好幾個小時、好幾天,甚至好幾個夜晚的地方。雖然事實上他們那天下午不太可能參觀工坊(因為距離問題,他那天帶他們去的房子不太可能在納匝肋)。但讓我們發揮一下想像力,他們在之後這麼做了,而若望和安德肋成為他的門徒,耶穌也開始行奇蹟,成了當時的風雲人物,受人們愛戴和景仰。這時候我們想像,最善反思、最沉穩的門徒若望,看到師父耗費一整天在雕刻椅子,一把椅子!——耶穌要為這個人、那個人製作,而外面有成千上萬的人殷殷期盼著他再行奇蹟,當時若望該有多麼驚訝和不解,「這是怎麼回事?現在外面有一堆人要找你耶!」然而,耶穌繼續在那裡敲敲打打……我們想像一下,若望環顧四周,環顧周圍的各式工具,好像在他眼前閃過跑馬燈,是耶穌在那裡沒沒無聞地度過的歲月,就只是靜靜地刨著桌子——而他只要打個響指就能餵飽群眾,他只要出個聲音就能讓整個世界著迷。為什麼?

若望不懂,一時之間他還無法明白。許多年後,在聖神的幫助下,他終於明白了(參若望福音16:12-15),因為如果沒有聖神的幫助,這句話聽起來不重要但卻恰恰相反,若少了聖神的幫助人們將對基督一無所知。朱撒尼神父也總是告訴我們,對我們來說沒有什麼祈禱比這個更重要:聖神請降臨、因瑪利亞的轉求請降臨。沒有什麼比祈求聖神更為重要的了,因為沒有聖神的幫助,人總是停留在表面,不會進入事情的核心,人總會想停留在一開始,總是想要同樣的東西,就像在孩子面前擺上一塊全世界最好吃、最有營養的牛排,他們還是只想吃零食。那麼,若望接下來明白了什麼?他明白耶穌所尋求的榮耀,與法利賽人和經師所尋求的,那是截然不同的榮耀。

那是什麼榮耀呢?「我們也見過他的榮光,正如獨生子從父而來的榮光」:這是聖子的榮光,是那一位的榮光,所有的顯耀與滿足都在於回答他的父,將他的每個時刻都投入到父親交予他的任務中,無論是要餵飽五千個人,還是為X先生做出一張桌子。從這個意義上說,以「我們的天父」開頭是多麼美好!「當你祈禱時,說:我們在天上的父親」。為什麼說在天上?因為天空無限廣闊,然後結合成一道光,那是照亮萬物的光源。不知道你們有沒有去過巴勒斯坦,當你身處沙漠之中,眼前是一片浩瀚無垠的天空作為背景,人們的輪廓會是怎樣的形狀。「我們在天上的父」意思是:父啊,你就是那背景,萬物都籠罩在你無盡的光源之下,不論是瑪莉德蓮的臉、痲瘋病人、饑餓的人群,還有X先生桌子的木材。

一切對他來說都是偉大的,或者應該說,甚至最隱蔽、最卑微,甚至是丟臉的任務都是偉大的。為什麼?因為「隱藏得越深,愛就越多」[19]——朱撒尼神父年輕時在給安傑洛.馬約(Angelo Majo)一封充滿活力的信中寫道。因為正是這個任務讓他釋放了更多的「他兒子的榮耀」,也就是說,這展現了他是什麼樣的兒子,他有多麼愛他的父親,以及他的愛有多麼大,也就是對每個人的益處的熱情,這份熱情是從他的兒子身份獲得的平安中湧出。「來吧,主啊!在所有人面前創造一個美麗的奇蹟,讓世界相信!」(參見若望福音7:4)但是他並沒有這麼做:他今天不行奇蹟,今天的他在雕刻,為什麼呢?是為了讓X先生知道他的價值與五千人一樣,為了讓X先生知道他值得國王一天的工作。

耶穌行奇蹟的方式常常很奇怪,就像他在加里肋亞的加納變水為酒,這是他的第一個偉大的神蹟,如若望所敘述的——是第一個顯示「自己的光榮」的神跡(若望福音2:11)。而宴會席上也沒有多少人知道耶穌做了什麼,那些賓客回到家後可能還會稱讚新郎今天準備的酒真好喝,而不是稱讚耶穌![20]以此奇怪的「彰顯榮耀」的方式,讓人不禁疑問:「這到底是什麼榮耀?」,「他的光榮,滿溢恩寵和真理」(若望福音1:14),一種與人們所尋求的不同的榮耀,總歸來說,這是唯一真正「充滿恩寵和真理」的榮耀,是唯一真正符合我們內心的榮耀。

人被受造的這份榮耀是什麼?根據聖經,我們知道答案是:照天主肖像,變得相似天主(創世紀1:27)。但相似天主是什麼意思?這就是重點,如果基督沒有親自降來,我們就只會有含糊不清的概念,因為「從來沒有人見過天主」(若望福音1:18),「沒有人見過天主」,若望在他福音序言的結尾這麼寫道。除了人子耶穌,這位「在父懷裏的獨生者」(若望福音1:18)見過天主、認識天主,因此他的行為模式都以此為出發點:也就是效仿他所見過的天主,一舉手一投足,都在反映他所見的天主榮耀。那是怎麼樣的天主?到頭來耶穌到底知道天主什麼樣的事,是那些背誦了所有聖經的法利賽人所不知道的?那就是:天主是愛,若望是這麼寫的:Deus caritas est。[21]天主是純粹的自我奉獻,正如朱撒尼神父所詮譯的[22]。耶穌知道而法利賽人和經師們所不知道的,真主的榮耀就是這點:天主父的喜悅,祂的生命不外乎將自己的一切,祂所有的本性給予另一位(天主子),給予聖子。天主是仁慈的,完全的自我奉獻。天父的喜樂是什麼?天父的喜樂全在將屬於自己的一切都交給兒子。這是耶穌了然於心,而他的反對者卻不明白的道理。

但可能有人會反對:知道或不知道「是怎麼樣的天主」改變了我什麼呢?一切都會改變!因為如先前所說,我們都渴望「像天主一樣」,但我們似乎對此無能為力,不僅發生在法利賽人和經師身上,我們也是。無論是否有意識到,這都是我們每個人都渴望的,難道是錯的嗎?不,這沒有錯,是天主這樣造了我們:「天主於是照自己的肖像造了人」(創世紀1:27),正如《創世記》所說。那麼就是其他的問題了,也就是,如果沒有基督,沒有與他相遇的恩寵,就好像不可能理解「像天主一樣」的含意,而發生這種情況正是因為我們不認識天主!但是耶穌認識他,因為他在與法利賽人的對話中不斷重複:「我若說我不認識他,我便像你們一樣是個撒謊者;但是,我認識他,也遵守他的話。」(若望福音8:55)。「我認識他,相信我,我認識他!因此,我做了這些行為、去了那些地方、做了那些事情」。正是由於他認識天父,而耶穌尋求他所尋求的榮耀。什麼榮耀?

他在服務中找到的榮耀,他完全獻出自己,為使若望活著、使西滿活著、使安德肋活著,就像天主父在生他、愛他中找到的榮耀:「正如父愛了我,同樣我也愛了你們」(若望福音15:9)。

對我來說,在所有的福音書中,沒有哪一幕比《若望福音》第十三章所提到的洗腳更為震撼,更能深刻地表達這一切(我們要留心此處描述的動作和行為,而非文字或話語)。現在,讓我們將自己帶入這個場景中作結,這是對於工作新的概念一個最高境界,是基督帶給這個世界,帶給我們的行動一個新的滋味(gusto),一點一滴地滲透在我們內,而我們需要有顆單純想與他同在的心,想依附著他,臨在於我們的友誼之中:

正吃晚餐的時候,耶穌因知道父把一切已交在他手中,也知道自己是從天主來的,又要往天主那裏去,就從席間起來,脫下外衣,拿起一條手巾束在腰間,然後把水倒在盆裏,開始洗門徒的腳,用束著的手巾擦乾。

這短短幾句經文卻蘊含深意,首先第一個我們看到內容強調:「正吃晚餐的時候」:在《若望福音》中,許多特別之處總是藏在微小的細節裡,透過這些細節照耀出更為偉大的事件。因此我們看到:耶穌起身洗門徒們的腳,不是在晚飯之前,也不是在晚飯之後,而是在晚飯期間,看似荒唐又毫無道理,這代表什麼?在席間起身洗腳?好像耶穌說「是的,我想在這時候作。」為什麼?答案呼之欲出!就是要告訴他的追隨者,對他來說,對於人子耶穌來說,是他心甘情願為自己的門徒洗腳,而且他也樂在其中,就像啜飲一杯好酒一樣。

再來我們看到第二個重點:耶穌因知道父把一切已交在他手中(知道他稱王的時刻已經到了,知道他注定要統治整個世界),也知道自己是從天主來的,又要往天主那裏去,就從席間起來。

「知道」:我們目睹了一個極為難得的時刻,若望似乎要讓我們一窺基督那充滿人性的心,他,這位受愛戴的門徒,比任何人都更能進入基督內心深處——若望不僅在晚餐時離耶穌最近,且在聖神啟示下寫了福音書,因此他不會對我們說假話。那麼他告訴了我們什麼?主在晚餐的某個時候,腦中充滿著他的時刻已經來臨的念頭,他知道自己必須完成天父託付給他的工作,然後才能回到祂的身邊,因此他無法再繼續待在位子上,他必須告訴他的門徒他要做的事情,他不只是要說出一個行為,他想告訴他們的是這個行為是一個象徵——象徵他正要做的是最偉大的工作,將賦予他統治整個宇宙權柄的工作,就是在十字架上的死亡!這個行為是什麼?「從席間起來」——讓我們想像一下,耶穌挺直腰桿,深感他的神聖使命——他從位子上站了起來……然後做了什麼?「脫下外衣,拿起一條手巾束在腰間,然後把水倒在盆裏,開始洗門徒的腳,用束著的手巾擦乾。」天啊,耶穌君王般站起來的畫面,與他隨後奴隸般的姿態,這兩者形象要怎麼兜在一起?然而這兩個形象能合一就是因為耶穌,因為耶穌知道「一切已交在他手中」(若望福音13:3):他正是用那雙「可敬的」手洗了門徒的腳。

這就是基督宗教的革命,是基督帶來的革命,為了讓我們不要將工作僅僅理解為一種職業,而是轉換成如他一樣的視野,來看待每一個行動,能將在世人眼中丟人或羞辱的行為,看作將充滿榮耀和偉大,然後也充滿了滋味——一種得到最為成功的事業成就也無可比擬的絕妙滋味。

現在,讓我為你們讀一封我昨天收到的信,為今天的旅程畫上句號。是波士頓的一位朋友寄給我的,他的名字叫盧卡(Luca),當妻子正懷著他們第三個孩子時,他患上了嚴重的白血病。信中盧卡描述了患病期間度過的奇妙時光,他所經歷和學到的:「我想告訴你這過去兩年來的經歷,在2020年10月我被診斷出患有急性白血病,需要住院接受化療和骨髓移植,這所有一切都發生在幾個月的時間裡,當時我妻子懷孕八個月,正期待著我們的第三個兒子卡洛(Carlo),那是以幫助我康復的真福卡洛‧阿庫蒂斯(Blessed Carlo Acutis)命名。在骨髓移植後的三天,我需要住院完全隔離,卡洛在這時候出生了。有好幾個月我的身體都虛弱無力,無法做任何事情,比如和我們已經九歲的大兒子喬瓦尼(Giovanni)一起搭樂高。我經常在想,這種情況下,我還有什麼價值?在這個世界上,如果你什麼都做不了,你就什麼都不是。移植後的三到四個月,我第一次踏出花園,走路依舊吃力。喬瓦尼過來對我說:『爸爸,我們來踢足球吧!』這讓我重新意識到我自己是誰:對他來說,我就是他的爸爸。他根本不曉得我是多麼地虛弱和無能。這讓我明白,一個人透過愛他的人如何看待他,發現自己的價值,他是基督愛我的記號。只有活在無條件的愛的關係中,我才知道自己的真正價值。」


參考資料:
[1] 朱撒尼神父,Dare la vita per l’opera di un Altro(為他人的工作獻出自己的生命), BUR, Milano 2021, pp. 72-73.
[2] 韓炳哲,《倦怠社會》,The Burnout Society, transl. Eric Butler, 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 Stanford CA, 2015, p. 8.(中文版p. 31)
[3] 韓炳哲,《愛慾之死》,The Agony of Eros, transl. Eric Butler, MIT Press, 2017, p. 10.(中文版p. 38)
[4] 韓炳哲,《倦怠社會》,The Burnout Society,引自義文版p. 109-110(英文版沒有)
[5] 「然而,沒有外部支配並不能消除強制結構。它使自由和強制重合。功績主體屈服於獨立的強迫行為,以最大限度地提高功績。透過這種方式,它利用了自己。自動剝削比同種異體剝削更有效,因為它伴隨著一種欺騙性的自由感。剝削者同時也是被剝削者。現在剝削是在沒有統治的情況下發生的。這就是自我剝削如此高效的原因。 [...] 精神疾病,如倦怠和抑鬱,二十一世紀典型的疾病,都表現出自我攻擊的特徵。外來暴力被自生暴力所取代,這種暴力比其對應物更致命,因為這種暴力的受害者認為自己是自由的。(韓炳哲,《倦怠社會》,The Burnout Society, cit., pp. 47-48)
[6] 功績主體對作為職業努力工作的態度傾向於成為(或反之亦然),表達一種綜合的精神和心理姿態,涵蓋每一個領域——道德生活、家庭關係、性生活、社會關係等。參見韓炳哲《愛欲之死》(The agony of eros)transl. Erik Butler, MIT Press 2017.
[7] 同上。
[8] 用馬克思主義的術語來說,功績主體與十八世紀的工人一樣被疏遠了,因為他們也傾向於根據他們的活動計畫來確定自己的個人價值。
[9] 值得注意的是,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韓國公民的人均工作時數是世界上最高的(或最高之一)。
[10] 韓炳哲,《倦怠社會》,The Burnout Society, cit., p. 11.
[11] 韓炳哲,《倦怠社會》,The Burnout Society, cit., p. 47.
[12] 請注意,根據聖經,偶像的一個顯著特徵是它是由崇拜它的人親手製作的。「他們在曷勒布製造了牛犢,竟崇拜了金鑄的一個神偶;將自己的光榮天主,變成了吃草的牛犢。」(聖詠106:19-20)。如果仔細想想,這不僅只出現在視雕像或圖畫為偶像,也包含其他形式的偶像或崇拜對象,例如:你愛的女人、歌手、政治領袖等。所有這些例子,都是隱喻或心理上的「捏造」。我是那個將某個人或某物當作我的神,我就是將那個非神性的人或物轉化為神性的創造者。
[13] 同樣在巴比倫神話中,人類被派到地球上耕種土地,但他們作為奴隸在那裡從事著眾神不會屈尊去做的「骯髒工作」。相反,在聖經中一切都被推翻了。天主栽種園子,賜給人享受。矛盾的是,這種「享受」的一部分在於被召叫與造物主合作,使世界成為一個更加美麗的花園。為了進一步探討這個想法,請允許我推薦:彭保祿神父(Paolo Prosperi),Sulla caduta degli angeli. Indagine sulle origini del male(關於天使的隕落/調查邪惡的起源), Marcianum Press, Roma 2023, pp. 166-168.
[14] 在希伯來語中,榮耀是「kabod」,意思是「重量(weight)」(比如當你說:那個人有「重量」,即那個人的存在和話語有「榮耀」)。
[15] 韓炳哲,《倦怠社會》,The Burnout Society, cit., p. 42,粗體是講者增加的比喻。
[16] 但丁(DANTE ALIGHIERI),《神曲 煉獄篇》,Purgatory, XVII, vv. 127-128.
[17] 「用理想的方式談論生活,意思是確定生活的目標,和到達那裡的道路,這是無法靠我們自己思索或想像得到的,而這條路卻賜予給了我們。」(朱撒尼神父,L’io, il potere, le opere(我、力量、作品), Marietti 1820, Genova 2000, p. 61)
[18] 「信仰讓我們開啟了一種不同的心態,不同於我們每天早上起床和離開家時所投入的心態,即使在家裡也是如此。一種新的心態(心態是人們開始所有活動的觀點), 對擁有這種的人的生活的第一個影響是一種新的心態,一種新的意識,不可能簡化為任何國家法律或社會習俗;一種新的意識,作為與現實的工作關係的來源和迴聲,存在於所有隱含的細節中。」(朱撒尼神父, Dare la vita per l’opera di un Altro(為他人的工作獻出自己的生命), cit., pp. 58-59)
[19] 愛只包含在我們正在做的行動中,任何行動,與內心澎湃和不斷高漲的慾望相比,若越是沉默和有限,它就越是「愛」。(朱撒尼神父, Lettere di fede e di amicizia ad Angelo Majo(給安傑洛.馬約的信仰和友誼的信), San Paolo, Cinisello Balsamo-Mi 2007, p. 38)。在早些時候的一封信中,年輕的朱撒尼神父也強調了同樣的想法,並應用到他的學習中:「現在我回到我的書本上,大概自三月以來直到今天,我一直在埋首在書本裡,就和我準備高中期末考時投入的程度一樣,付出艱鉅的努力。我會累嗎?這種有限感、孤獨感、以及無聲又累人的斷絕,斷絕我心中洶湧的情感,無疑是一種巨大的犧牲。而我會在我的餘生中這樣做,正因為它是純粹的犧牲,如此激烈、默默無聞的犧牲。」(同上,p. 32-33)
[20] 司席一嘗已變成酒的水──並不知是從那裏來的,舀水的僕役卻知道──司席便叫了新郎來,向他說:「人人都先擺上好酒,當客人都喝夠了,才擺上次等的;你卻把好酒保留到現在。」(若望福音2:9-10)
[21] 「要如何解釋天主的本性?超越人類哲學能夠建立的所有形象之外,天主如何向我們解釋他自己?就是作為存在的源泉,完全給予自己,聖子就這樣產生了,並在這關係中,一種和他們一樣充滿愛和感動的能量湧現出來,這就是聖神。而且,就如聖若望所說『天主是愛(Deus caritas est)』。」(朱撒尼神父,Si può vivere così(可以這樣生活), BUR, Milano 2007, pp. 343-344)
[22] 參見朱撒尼神父,Si può vivere così(可以這樣生活), BUR, Milano 2007, pp. 326-329.

圖片來源:Emilia Huang